坐火车记

坐火车记

清晨五点，站台上飘着细密的雨丝。铁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像一条蜿蜒的银线通向远方。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汽笛声，混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，交织成独特的晨曲。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煤油与机油的气味，混合着早餐摊的油条香，让整个候车厅氤氲着烟火气。我站在检票口，看着电子屏上跳动的红字，心跳随着倒计时逐渐加快。

第一次独自坐火车是在高三开学前夜。母亲将装满衣物的行李箱推到我面前，箱角磕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站台上零星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朦胧的光斑，父亲执意要送我到月台，却在安检口被拦下。我们隔着玻璃窗，看着彼此模糊的轮廓，母亲将围巾绕在我脖子上时，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。当列车缓缓进站，汽笛声中夹杂着站务员的广播，我攥着车票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，铁轨的震动从脚下传来，像大地的心跳。

火车启动后，车厢里飘着若有若无的咖啡香。邻座的老人正在翻阅泛黄的书页，书页边缘卷曲着岁月的痕迹。窗外的景色开始流动，田野在晨光中泛着青色，电线杆在车窗上划出细长的影子。突然，车厢地板传来轻微震动，广播里传来列车延误的通知。我握着手机查看时刻表，发现延误时间比预想的多了半小时。邻座的老人递来一包纸巾，说："别着急，坐火车要会看云。"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天际线处堆积着铅灰色的云团，像被揉皱的宣纸。

在漫长的等待中，我注意到车窗上的雾气正在消散。老人从帆布袋里取出保温杯，倒出的热茶在玻璃上凝成水珠。他讲述着年轻时乘绿皮火车去北大荒的故事，说那时的铁轨会唱歌，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像古老的民谣。我忽然意识到，这趟旅程或许比预期的更有趣。当列车终于驶出站台，窗外的景色开始变换，晨雾散尽后，阳光穿透云层，在铁轨上洒下细碎的金斑。

暮色渐浓时，列车驶入下一个站点。站台上飘着桂花香，混着烤红薯的甜味。我望着窗外掠过的灯火，突然想起老人的话。原来旅途的风景从不在终点，而在于途中的每一刻。当列车再次启动，我轻轻合上笔记本，将刚才的感悟记录在泛黄的纸页上。铁轨的震动依然持续，但此刻的节奏仿佛有了新的韵律。

夜色笼罩车厢时，我靠在窗边望着星空。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座椅上，与老人讲述的往事重叠。那些关于铁轨的故事，那些在站台上离别的场景，那些车窗外流动的风景，此刻都化作记忆的碎片。当列车驶过山峦，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，仿佛在诉说某种永恒的韵律。我忽然明白，坐火车不仅是为了抵达，更是在丈量时光的刻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