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时间:2025-12-01 13:40:01源自:http://www.xiziv.com/作者:经典文学网阅读(14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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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相册的边角泛着黄,最末一页夹着张皱巴巴的画——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木棍,旁边用蜡笔写着“坏小孩打妈妈”。那时我总爱把“恶孩子”三个字刻进生活的褶皱里,却不知有些锋芒,早被温柔的手悄悄收进了岁月的口袋。
记得七岁那年,我蹲在院角用树枝戳蚂蚁窝。母亲端着青瓷碗过来,说“该喝绿豆汤了”。我偏要把碗推得叮当响,看深绿的汤溅在她蓝布围裙上。她也不恼,只拿帕子擦着污渍说:“小坏蛋,汤要凉了。”我故意把最后一口汤“噗”地喷在她刚洗好的衣服上,她却笑出了眼纹,转身又去洗那团淡绿的痕迹。那时的我以为“恶”是对抗世界的武器,却在她围裙上的绿渍里,偷偷藏起了第一颗糖。
十三岁的雨季来得突然。我嫌她翻我抽屉,嫌她把我最爱的摇滚CD换成英语听力,嫌她在家长会后红着眼圈说“老师说你最近总走神”。那天我摔门而出,雨幕里回头看见她扒着门缝张望,蓝布围裙被风掀起一角,像片找不到归处的云。我躲在巷口的屋檐下,看她举着伞在雨里转了三圈,最后蹲下来捡起我落在地上的校牌,围裙口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纸——是我小学时画的“坏小孩打妈妈”,边缘被摩挲得发亮。雨顺着屋檐滴在我手背上,原来最锋利的“恶”,早被她用体温焐成了软糖。
去年寒假回家,母亲在厨房煮酒酿圆子。我凑过去,见她围裙还是当年的蓝布,只是针脚处多了几处补丁。她转身时,我瞥见她鬓角的白,像落在蓝布上的雪。“妈,你当年怎么不骂我?”她搅着锅的手顿了顿:“你小时候总把蚂蚁窝戳得乱七八糟,我怕骂重了,你就不敢把心事摊开给我看了。”蒸汽模糊了她的脸,我却突然想起相册里那张画——后来被母亲用彩笔在“打妈妈”旁边添了朵花,写着“宝宝爱妈妈”。原来所有的“恶”都是试探,而她用三十年的温柔,把那些带刺的试探,都缝成了爱的形状。
现在我终于懂了,这世间哪有天生的“恶孩子”?不过是孩子举着笨拙的长矛,想要确认自己是否被坚定地爱着。而母亲们总在无声地收着这些长矛,把矛尖磨成糖,把矛杆刻成诗。就像我相册里那张画,曾经的“恶”早已褪色,只余下蓝布围裙上的绿渍、雨里的伞、补丁上的针脚,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“宝宝爱妈妈”——原来最珍贵的成长,是学会把“恶”的外壳剥去,露出里面藏了多年的、热腾腾的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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